进化论诞生在这个岛上

（选自《大自然》1984年第一期。作者卢继传）

巨龟之岛的故事

1835年9月15日，达尔文乘“贝格尔”舰进入加拉帕戈斯群岛。它仿佛是童话中的城堡，笼罩在茫茫无际的太平洋的云雾中。据记载，哥伦布曾经来到过这个群岛，不过，发现这个群岛的人是西班牙的巴拿马主教托马斯·德·贝伦加。1535年，他奉西班牙皇帝之命，从巴拿马到秘鲁，途中遇到大风浪，他的船被一股强大的海流推到了这里。

到了16世纪后半叶，西班牙人几次闯入这些岛屿，并称呼其为“巨龟之岛”。（西班牙语音译为加拉帕戈斯群岛）。1832年，厄瓜多尔占领了该群岛，命名为科隆群岛（意为“哥伦布群岛”），并且开始把政治犯流放到岛上。

十七世纪到十八世纪，形形色色的海盗出没其间，把劫掠来的财宝藏到岛上。之后又有美国和英国的探险者纷至沓来，掠夺资源。岛屿周围海域的鲸类被捕杀殆尽，巨龟也遭到滥捕。据美国海军19世纪的档案记载，他们的捕猎队在27年中，竟然捕获了一万三千多头巨龟！

“创世之后”形成的岛屿

加拉帕戈斯群岛离厄瓜多尔海岸一千多公里，共有十个主要岛屿，还有几十个小岛。群岛的陆地面积共有7800平方公里，其中最大的岛屿达4588平方公里，最小的只有5平方公里。从该群岛形成至今，也只有几百万年的历史。达尔文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后来，布满在群岛四周的火山口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在航海日记中写道：“在整个群岛上面，至少有两千个火山口。这些火山口有的是由熔岩渣构成，有的则是由薄层的、像砂岩形状的凝灰岩构成。那些由凝灰岩构成的火山口大都具有对称的形状。”于是他想到：所有这些火山口显然都是在海水里面形成的，并且那些被风激起的波浪和太平洋方面来的巨浪在这里汇合起来的力量，冲向所有岛屿的南岸。所以，由凝灰岩构成的火山口破裂情形都惊人的相似。

有几座是活火山。达尔文曾经看到两个岛上覆盖满了裸露的黑色熔岩的大洪流，好像是从锅边上溢出来的沥青一样，铺展在海岸上。他在阿尔贝马尔岛上，看见一个火山口有一缕缕黑烟盘旋上升。他还观察到一个椭圆形火山口底部有一个浅湖，湖中又有一个小火山口，构成一个小岛。这些令他非常惊奇，也让他认识到，加拉帕戈斯群岛是海底火山活动而形成的，与大陆架本来没有联结；从地质历史上看，它并不是很古老的。如果真的像一位大主教说的那样：“公元前4004年10月12日，星期六，上午九点整，上帝完成了创造世界的伟大行动。”那么，这个群岛是在“上帝创世”之后才形成的。

生物进化的实验室

更吸引达尔文的是这里的生物世界。他写道：“这些岛屿上面的自然历史非常有趣，并且很值得人们注意。大多数的生物都是当地特有的，在任何其他地方没有遇见过它们，甚至在这个群岛的各个不同岛屿上的生物也各有差异。虽然这些岛屿与南美洲大陆之间隔着500～600英里的海面，但是岛上的生物和大陆上的生物有着明显的亲缘关系”。

达尔文在这里采集到193种植物。后来，他的老朋友、植物学家虎克告诉他，这些植物标本包括显花植物185种、隐花植物40种（原文如此）。它们并不全是本地特产，至少有十种是从外面输入的。不过，在显花植物当中，有一百种是该群岛所特有的，这个数目足够使这里成为一个特有植物的区域。比如，这里的21种菊科植物当中，有20种是土著植物。

植物的茂盛带来了动物的繁荣。这里动物的分布情况更为动人。在所有的岛屿上都可以看到黑色的大蜥蜴。它们伸着四条腿，躺在和体色相近的岩石上晒太阳。它身长一米左右，体重将近十公斤，样子丑陋，动作笨拙。这就是海鬣蜥。它们并不吃鱼，主要吃海岸附近的海藻。这就是它们在海边生活的原因。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这种蜥蜴和陆栖蜥蜴原本都过着同样的生活，但由于它们力气小，常常遭到天敌袭击而躲进水里，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游泳和潜水的本领。在海岸没有天敌，可以自由自在。这种自然选择就成为一种遗传本能的刺激，使这种蜥蜴总是把海岸当做避难所。而陆栖的鬣蜥有圆尾，脚趾之间没有蹼，身体的下面是淡橙黄色，上面是淡红褐色。它们在山地的洞穴里生活，会挖洞，吃仙人掌和树叶。

达尔文从采集到的标本中还看到一个事实：加拉帕戈斯群岛好像是太平洋岛屿和南美洲这两个软体动物学区域的过渡地带，既有这两个区域的移植种，也有自己的特有种。所以，这些岛屿的软体动物之间惊人的接近，但又有十分明显的区别。

达尔文采集到的26种鸟类，同样存在着有趣的现象，其中给达尔文印象最深的是雀科的鸟类。鸟喙是获取食物的器官，其构造各不相同。有的喙大而坚硬；有的喙锋利，像剪刀一样；有的喙小而突出，像镊子一样；有的喙像小钳子，长而坚硬。这些特点分别适应吃谷粒、种子、昆虫等。达尔文写道：“在观察了这一组小小的彼此有密切的亲缘关系的鸟在身体构造上的逐渐变异和差异以后，就可以使人真正想到，因为这些鸟在这个群岛上起初是缺少的，后来就有一个种被移植到这里来；于是就向各个不同的方向发生变异”。巨龟是加拉帕戈斯群岛的象征。在这里到处都能遇到巨龟。不仅数量多，而且个子大。达尔文第一次遇到的两头巨龟，每头重约一百公斤。这些巨龟有的生活在潮湿的高地上，有的栖息在干燥的低处。达尔文在这里的收获不单是了解到这些龟类的某些习性：它们的耳朵是聋的，它们特别爱喝水，身上有一个像蛙囊那样的囊，是储水的器官，等等。他还得知各个岛屿上的巨龟虽然都来自同一个祖先，但由于生活环境的不同而产生各种变异。根据这些变异，岛上的一位总督能够准确地说出任何一种龟是从哪个岛上捕捉来的。

在千差万别的生物面前，达尔文开始怀疑圣经所宣扬的创世神话。他说：“四周都是新的鸟类、新的爬行动物、新的软体动物、新的昆虫、新的植物……。为什么这些岛屿上的土著生物，无论在种类上还是数目上都和大陆上的生物有着不同比例的联系，并且因此互相以不同的方式来发生作用呢？为什么它们也按照美洲的生物组织形式被创造出来呢？”

他深深感到，“创世论”所宣扬的上帝创造了生物，生物被创造之后就永远不变的说法，再也不能自圆其说了，只能根据物种是逐渐变异的这一假设，才能得到解释。他认为，他的“全部思想”起源于加拉帕戈斯群岛。他写道：“在地质历史的近代时期里，这里还是一片空虚无物的茫茫大洋。因此无论是从空间上或是从时间上看来，我们好像都会得出一个略为接近于那个巨大的事实的见解来，这就是一切秘密中的秘密：地球上的新的生物第一次出现的问题。”

1935年，为了纪念达尔文考察加拉帕戈斯群岛一百周年，厄瓜多尔共和国政府在岛上设立了自然保护区，并树立了达尔文科学考察纪念碑，碑文如下：

“查理斯·达尔文于1835年到达加拉帕戈斯群岛。他在研究当地动植物分布时，初次思考了生物进化问题，并从此开始了这个悬而未决的论题的思想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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