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与文化]不同文化中关于太阳的神话故事

（选自天文爱好者1999年第六期。作者资民筠）

西方有一句古老的格言：“没有太阳就没有一切”。的确，地球上一切生命的生长，都要靠太阳来哺育，正因为太阳对生命十分重要，随着人类文化的发展，产生出了形形色色的与太阳有关的神话。不要小看这些颇有点孩子气的神话，它们不仅给我们的祖先以极大的欢愉，也推动了人类对我们所在的行星系统的“主角”的观察与认识。不仅如此，这些形形色色的太阳神话还反映了不同的天文文化的特色。

作为中国人，自然首先要看看本国的太阳神话。一提到中国的太阳神话，很多读者就会马上联想到后羿射日和夸父追日，但是知道中国也有“太阳神”的，可就不多了。马王堆出土的帛画等文物告诉我们，中国的太阳神叫“羲和”。这位太阳神，上半身是女人的形象，下半却是蛇身，这种类型的神形是早期神话人物的特色，足以证明羲和这个人物形象的古老。蛇身则具有图腾的性质，中国人后来被称为龙的传人，是与此有关联的。

《山海经·大荒西经》中还有“羲和生十日”的故事。这是后羿射日的故事背景。正因为羲和生了十个太阳，才会出现十日并出的现象，这都乱套了，所以后羿才要把神弓拿出来，射掉九个太阳，只留下一个。和后羿射日有关的，还有三足金乌（乌鸦）的传说。这个故事讲，每个太阳中都有一只“三足乌”，后羿每射中一个太阳，这个太阳当中的三足乌就会落地身亡。屈原的《天问》中有个与此有关的问题：后羿是怎样射下了太阳，太阳被射中后那些三足鸟的羽毛怎样了，它们落在哪里呢？现在我们当然知道十日并出是旱灾和“假太阳”（由于云层折射日光而形成）的神话学阐释，而“三足金乌”则是指太阳黑子现象。但我们祖先以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出的神话，不仅至今仍给人类以愉悦，也成为中华民族天文文化的起点。

此外，我国还有“天鸡”的神话。传说中这“天鸡”居住在东南方向桃都山的一颗大树上，太阳出来时首先会照到这棵大树，这时天鸡就会高声鸣叫，随之天下的鸡都会响应，我们的祖先便以此来解释雄鸡报晓。

我国有五十六个民族，彝族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彝族也有“射日”的神话故事。有趣的是，这位名叫支格阿龙的射日英雄也是龙的传人，他是一名男子。不仅如此，他既担起了羲和的任务，又做了后羿做过的事，事实上，是这位支格阿龙把神草揉碎，撒向天空，天上才有了日月星辰；也是这位支格阿龙发现太阳的个数太多了，于是他又用神箭把多余的太阳射下来了。

关于太阳的神话中也有悲剧性的，一个产生在热带地方，一个产生在寒带地方。先讲讲热带地方的故事。太阳神的儿子法厄同为了夸耀自己“神之子”的高贵身份，请求父亲让他驾驶一天的太阳车。可惜的是他这“神之子”的地位对拉太阳车的飞马一点用都没有，乃至于太阳车彻底失控，越来越接近大地，把非洲烤的又烫又干，岩石龟裂。最后，神王宙斯只好用雷箭击毙了法厄同。寒带地方的悲剧主人公名叫巴特尔，他本身就是太阳神，他是北欧诸神中最帅的一位，他那一头金发就像太阳的光辉一样灿烂。巴特尔生活得十分快活，并且受到大家的喜爱。但是有一天，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他自己不久后将会死去。为此，神王下旨让世间万物发誓决不伤害巴特尔，可惜的是，一根十分柔弱的小草被神王忽略了，一位心肠很坏的恶神就利用这小草让巴特尔丢了性命！

这两个悲剧神话显然是想对自己地区的自然现象给出某种解释：巴特尔之死是对极地冬季的漫长极夜找出某种理由；法厄同的故事则是用来解释非洲大沙漠的产生，以及为什么黑人的皮肤是黑色的。而巴特尔之死的神话决不可能出现在干旱的热带沙漠地方，法厄同的神话也不可能产生在寒冷的北极地方。

埃及的太阳神话则别具一格。众所周知，尼罗河的定时涨落状况直接关系到其农业生产的收成，埃及太阳神“拉之眼”的神话就是在这一自然现象的背景下产生的。在古埃及神话中，是太阳神“拉”创造了人类和自然万物，然而后来某些人却忘恩负义，蔑视拉神，一怒之下拉神把自己的“眼睛”哈陶尔派到大地上惩罚人类。哈陶尔在大地上飞快地奔跑，将大地淹没，人类不断地死亡。后来拉神怒气渐消，他派众神采来了“美德之草”酿造了几千坛美酒，洒向哈陶尔的栖息地。哈陶尔喝得醉倒，杀戮才就此停止。

拉神还有个仇敌，它是黑夜大蛇阿培普。在夜间，拉神要开着太阳船进入地府，通过按小时划分的12个地段，在前进中，黑夜大蛇会百般阻拦，企图吞噬拉神，拉神及其随从却在伊西斯女神的保护下冲过一个又一个地段，最后被苍天女神努特接纳。这个太阳神话不仅解释了太阳的升落，还把太阳升起看作是光明战胜黑暗，正义战胜邪恶的象征，别有一番深意。

在神话世界中，太阳神既会死亡，也可以换人。前面讲的法厄同的父亲名叫赫利俄斯，拉丁文为helios，至今希腊语中仍用这个词代表太阳，可是后来阿波罗成了太阳神。由于荷马的主要史诗中只有阿波罗而没有赫利俄斯，多数人反而对阿波罗更为熟悉。对这件事，希腊神话中是这么说的：在天界，天神曾经与大力神泰坦打过仗，最终天神获胜，胜利之后神王宙斯分封站在自己这边的天神，当时正是白昼，赫利俄斯要值班，脱不开身，宙斯把他忘了。原本就是宙斯宠儿的阿波罗早就想驾驶太阳车，向宙斯提出自己的要求，自然一提就获准了。赫利俄斯作为神界的前辈，也不好意思争执，就让宙斯赏赐给他一个美丽的岛屿，自个享清福去了。埃及人在太阳神“拉”之前，还有一个更古老的太阳神阿蒙。

太阳神的换班，其实就是古时候“君权神授”观念的反映。部落首领常常会说自己是天神的后代，天界神权的更替其实就反映着部落首领权力的更替，或者是反映着不同部落之间战争胜负的变换。

总的来说太阳神多数是男性，究其原因可能是这些神话大多产生于父系社会已形成的历史时期。不过也有例外，中国的羲和以及日本的太阳神“天照大神”就都是女性。此外，太阳神的形象通常比较好看，与之相比，玛雅人掌管昼夜的太阳神则相当独特。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神，牙都掉光了。尽管他看上去有点吓人，但在玛雅神话中他是昼夜的主宰，玛雅文字的发明者，历法和纪年法的发明者。此外，他还帮助玛雅人对付灾荒和疾病。说到治病，前面提到的阿波罗也与此有关，不过不是他本人，而是他儿子阿斯克勒庇斯。阿斯克勒庇斯治病的能力太强了，以至于再也没人去阴间报到，人类生老病死的秩序都被打乱。神王宙斯只好把阿斯克勒庇斯处以雷刑。众所周知，晒太阳有益于人体健康，太阳神治病的故事就是对这一自然现象的反映。

上面的种种事实，足以说明太阳神话的多姿多彩，尽管许多神话产生的年代十分久远，但其影响至今依然存在，基督教文化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古埃及传说中，伟大之王奥西里斯被害，是太阳神派出神祇和奥西里斯的妻子一道，救活了奥西里斯。古文化研究者认为，这就是基督受难和复活故事的原初形态。不仅如此，古埃及人也有十字架，当然形状与基督教的十字架并不完全相同。它跟人体更相似些；横架是弧形，像人伸出的双臂；上方是蛋形弧圈，像人的头部，垂直的下部像人直立的双腿。埃及早期的基督教徒确实是应用这种形状的十字架。一些学者从北欧太阳神巴特尔的形象与经历中也找到了耶稣降生与受难等故事的痕迹。

是的，关于太阳的神话是如此丰富多彩，尽管这些神话故事产生于人类的童年时代，但它们不仅是对太阳进行科学研究的前奏曲，也大大丰富了天文文化的内涵。作为讲述与太阳有关的天文文化的文章，我们还是用一首诗来做结尾吧！这首诗是俄罗斯科学家罗蒙诺索夫在1743年写的，生动地描绘出太阳这“燃烧的海洋”的壮丽景象。全文如下：

如果一旦太阳从高空消逝，

低沉来至我们身边，

如此眼前的太阳，

可以近前详细一观，

这完全呈现在眼前的世界，

是永远燃烧的大渊，

火焰的浪涛急速翻滚，

汪洋的火海一望无边。

火焰如旋风般旋转，

火雨喧嚣吼鸣；

顽石已似流水，

沸腾亿万斯年。

这才是人类不可缺少的太阳的真实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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