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变论是不是唯心主义的？

（选自《大自然》1982年第二期。作者张之沧）

法国著名博物学家乔治·居维叶提出的灾变论学说，虽然曾经对地质学、生物学的发展起过巨大的推动作用，但是自从这个学说问世以来，科学界的评价多有分歧。在我国，前些年由于受到国外某些观点的影响，有些人也人云亦云地批判它是旨在反对进化论，维护物种不变论、神创论的，指责它是杜撰的、反科学的唯心主义学说，是为剥削阶级以及宗教神学的反动统治服务的。

但是，随着我国科学事业的不断发展，特别是科学史研究工作的不断深入，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觉得，有必要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实事求是地重新评价居维叶及其灾变论学说。

居维叶之前的灾变思想

其实，灾变论并非居维叶的独创，灾变思想最早存在于东方古老的洪水创世的神话传说中。在欧洲，从古希腊自然哲学家到文艺复兴时代的许多学者，都曾对宇宙、地球和地球上的生物圈的发生、发展和演化提出过不少灾变的假说和设想。所有这些传说、假说和设想都为居维叶提出灾变论奠定了理论的基础。例如，17世纪的灾变论者罗伯特·胡克就特别强调地震的作用，认为地震是使地球表面发生许多变化的原因。到了18世纪，布丰曾提出，由于一个彗星撞击了太阳，才形成地球和其它行星的宇宙的灾变论。邦尼特则认为，世界陷在周期性的大灾难中，每次灾变都要毁灭地球上的一切生物，然而每次灾变后创造出来的生物都会更高一级。

居维叶就是在继承前人这些思想并同时对前人的均变论思想进行批判的基础上，提出他的灾变论学说的。

灾变论提出的依据

地质学中的均变论以及现实主义工作方法的创立者，是英国地质学家詹姆斯·赫顿，他认为只能用现在还起作用的地质原因来解释地质现象，而不承认其他原因。居维叶在野外长期的地质考察中发现许多显示巨大变革的现象，用现实仍然起作用的原因根本无法解释。例如，为什么欧洲北部冰冻地带保存着许多完好的巨型四足动物的遗体？为什么会产生大面积的巨厚岩层的叠覆、直立、断裂和位移？为什么一些物种会突然在某一地层绝灭，而另一物种又突然在某一地层出现？……正是这些用均变论无法解释的事实，促使居维叶提出地球上曾多次发生过巨大灾难的灾变论思想。

在研究地球演化历史的过程中，居维叶发现地层矿物的成份、地质构造和古生物化石分布都存在着许多明显的间断，而对一些大规模的中断，只有用“变革”即灾变来解释才能比较令人信服。居维叶认为，古今作用是不一致的，在整个地质历史中存在着两种地质作用，一种是已经停止作用的古代原因，即突然剧烈作用的原因；一种是一直继续到今天仍然起着缓慢作用的原因。因此，他不同意赫顿等人的那种“非历史主义的”均变思想。

灾变论的主要内容

居维叶通过对古生物化石、地质性质和地质构造的考察，提出了大量的证据，证明地球表面曾发生过多次剧变。他在《随笔》一书中论述道：当我们走近一座山脉的时候，会发现岩层的倾斜，而倾斜岩层又常常位于水平岩层之下，这就说明在水平岩层形成之前就已经存在其他地层，这些地层后来由于发生剧变，沉积被打断，发生了隆起，形成地层的褶皱断裂，甚至抬升出海面，形成岛屿、平原、山脉及各种不平坦的地貌，由此可见，在水平地层形成之前，至少曾经发生过一次剧变。

他还列举了许多事例，论证地球表面“变革”的基本特征，说它们是突然的、剧烈的。他在论述许多巨型四足动物突然灭绝的时候说：“如果它们不是刚一被消灭就冻结，那它们肯定会迅速分解”，……这就足以证明，灾难是“突然发生的”。

他还根据海生化石与陆生化石、海相地层与陆相地层的差异，提出海陆变迁思想，并且证明地球表面“变革”的主要形式是地壳的隆起和沉降。他指出：“我们地球的种种灾变不仅曾经引起陆地的不同地区从海洋盆地中不同程度的隆起，而且也常常发生曾经变干的陆地再次被海水淹没的情况。”

他还提出了寻找剧变发生原因的方法和途径，指出只有通过研究古生物化石和所在地层之间的关系，才能发现古老事件的踪迹及发生原因，进而恢复地球的千百万年历史和生物发展的本来面目。居维叶说，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一直努力研究生物化石的课题。

灾变论的意义和局限性

居维叶的灾变论是用历史比较的方法，把生物学带进地质学的一个伟大创举，因此，这一理论开辟了地质学史上“生物地球观”的新时代。从这个时代起，利用古生物化石对比法划分地层单位、建立地层层序、制定地质年代表、绘制地质图等在许多国家兴起，地质学因而空前繁荣起来。

当然，居维叶的灾变论还有很多局限性，比如他没有找到剧变发生的原因，这就使灾变论带有神秘色彩，以致于被他的学生和继承人发展到极端化和神秘化。他过分强调突变作用，没有认识到突变与渐变之间的辩证关系，无疑也阻碍了人们对各种各样地质作用本质的认识。再者，由于他没有发现物种的中间环节就武断地否定拉马克所主张的渐变进化的可能性，这也是片面的。但是我们必须分清，居维叶的灾变论既不同于他的前辈那种超自然主义的理论，也不同于他的学生杜宾尼和阿加西斯极端化和神秘化的学说，他没有提出毁灭一切生物的全球性灾变，没有主张多次的创造行为，也没有宣扬所谓超自然原因的灾变事件。过去人们对居维叶的批判有正确的地方，也有不对的地方，而且我们相信，随着科学的发展，人们一定会对居维叶的灾变论的价值得出一个公正合理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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