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力学_宇宙时间奥秘
下一个突破过了一段时间才来临。这个突破,是几乎同时地由两条独立的途径得到的,其中之一是年轻的德国人海森伯(Werner Heisenberg),另一个是奥地利人薛定谔(ErwinSchrodinger)。
1925 年,海森伯第一个得到了一个适合微观世界的量子表述形式,他称之为“矩阵力学”。他在北海的海尔古兰岛上染上了花粉热,康复以后,他就创造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完善的量子理论。他的理论之所以叫做矩阵力学,是因为它用一种叫做矩阵的数学形式,来表述微观世界。矩阵的代数和通常的数字代数很相像,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例外。在通常的乘法中,二乘三和三乘二是一样的。但是矩阵 A 乘矩阵 B,并不等于矩阵 B 乘矩阵 A。后来人们认识到,这个不对称的数学特点联系着这样一个事实,即仅仅是测量的先后次序不同,微观世界就可能给出不同的结果。这是量子世界所显示的许多奇特性质之一。
矩阵力学相当抽象,所以薛定谔的表述方式更容易引人注目。薛定谔受到玻耳兹曼很深的影响,他自己说过,“玻耳兹曼的学说对我起的作用,就像科学上的初恋一样,没有其它任何学说能再使我如此入迷。”薛定谔 1926 年对原子问题的解释,被索末菲(Arnold Sommerfeld)称赞为“二十世纪所有令人惊异的发现中,最令人惊异的发现”。
德布罗意的工作给了薛定谔极深刻的印象,所以他全力投入到这个波-粒子学说的研究中。他是在阿罗萨发展了波动力学的,那是个离滑雪胜地达沃斯不远的、阿尔卑斯山中的一个地方。当时他和他的情人在一起,因为那时他和他妻子的关系,处于他们婚后的最低潮。摩尔
(WalterMoor)在他的薛定谔传记中写道:“像那个黑发女郎激起了莎士比亚诗创作的灵感一样,这个阿罗萨女人永远是个谜 不论是谁可能激发起了他的灵感,薛定谔的精力变得如此充沛,这的确是富有戏剧性的。他在一年的十二个月中始终保持创造活力,这在科学史上是独一无二的。”薛定谔在 1925 年 12 月的一封信中,描述了他如何在为这新的原子理论而奋斗。他说,它一旦完成之后,会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理论。
1921 年薛定谔的创造性达到了顶点。为了使自己不受到干扰,他常常用珍珠把耳朵塞起来。那一年,他完成了六篇有关他的波动力学的主
要论文,它们都发表在德国的《物理学年刊》上。
薛定谔的理论是用微分方程来表达的,比起海森伯的矩阵方法,它是一种更直观形象的描述。从数学上看,薛定谔和海森伯的表述截然不同,但是如薛定谔本人马上表明的那样,它们的结果是完全一样的:“这好像是,美洲是哥伦布航海越过大西洋而发现的,但同样勇敢的日本人,如果航海越过太平洋也会发现这块新大陆。”由于薛定谔的理论更直观、更灵活,因而人们更喜欢用它来研究量子力学问题。
德布罗意的工作表明,玻尔有关氢原子的量子法则,即必须有一系列固定的电子轨道,可以用围绕原子核的电子波来解释。这些波称为“驻波”,它类似于共鸣时,管风琴琴管中的那种波,或者小提琴琴弦被弓拉动时产生的波。在这些情况下,谐振的出现是由于管中或弦上恰好有整数个波。与此类似,只有某些德布罗意波长可以在原子周围产生出驻波。每一个波长的值对应于一个电子的“轨道”(见图 10)。
罗意所想象的氢原子中的驻波(实线)。虚线表示非驻波将由于干涉而消失。[录自 W.J.Moors《物理化学》第 595 页。]
按照这种推理办法,薛定谔得到了一个方程,它描述物质波在微观尺度如何随时间演化。在本质上,这件工作与牛顿和爱因斯坦在他之前已经做过的一样。对牛顿和爱因斯坦来说,动力学的关键问题,是直接地描述像台球那样的物体,其位置如何随时间而变。然而,薛定谔的工作是对于微观尺度,这时候一个粒子也同时是波。这使得分析变得更错综复杂。因此,他的方程里面含有一个全新的数学量——“波函数”,它考虑了微观粒子的波粒双重性质,并描述它们所有可能的表现。为了使波动力学和日常现象相联系,薛定谔在构造波动力学时,使得它对于像台球这样的宏观物体,就化为类似于牛顿力学的方程。于是,“薛定谔方程”就成为理论物理和理论化学中,所有方程中最基本的方程。后来的一位量子论大师狄拉克(Paul A. M. Dirac),把薛定谔的这篇论文形容为:囊括了全部化学和大部分物理学。
为了验证他的方程,薛定谔把它用于氢原子中的电子波。从应用数学的角度来看,这个方程本身并不新奇。薛定谔用标准方法解出了这个方程,他发现,跟波尔的结果一样,他的结果也和光谱实验中氢原子辐射的能量严格相符。但是现在,支配着电子、使其仅仅占据固定轨道的量子法则,清清楚楚地摆在面前。与玻尔不同的还有,薛定谔现在可以分析并成功地解释有两个电子的氦原子。
虽然有这样的成功,薛定谔却搞不清楚波函数在物理上的含义。显然,他开始时是希望能回到旧的经典概念上去,因为经典概念来源于日常生活,图像十分清楚。但是波函数使他的这一梦想破灭了。大约六个
月之后,在用薛定谔方程研究像原子或电子这样的微观粒子的碰撞问题时,德国物理学家玻恩作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假设。他提出,可以把波函数解释为某种“几率振幅”,用来计算在空间某一区域发现一个粒子的几率。他认为,波函数的平方就给出了在指定地点和时间,发现粒子的几率。
玻恩的这个解释,决不是马上就被大家接受了。实际上,对他这个解释的争论延续至今。争论的焦点是,量子力学的含义究竟是什么。答案只会有两种可能的选择,一种是,薛定谔方程是一个新的基本力学的基础,而且玻恩的解释意味着,我们只可以谈及原子和亚原子层次现象发生的几率,而不能准确地预言这些现象。这对于决定论和因果律具有深刻的意义。另一种是,量子力学并不是真正基本的力学,而只不过是对我们还不完全了解的事情,作出统计说明的一种方法——这些事情在某种我们尚不清楚、更深的层次上,是严格决定性和因果性的,正如牛顿物理和爱因斯坦物理那样。
爱因斯坦正是在这一点上与新一代的量子力学分道扬镳。新一代量子力学采用上面第一种选择,而爱因斯坦却固执地坚持第二种:“上帝不会把世界当做骰子”,这是他在辩论时常说的一句名言。爱因斯坦认识到,波函数的几率解释虽然得到普遍赞同,但它从根本上破坏了因果律,而因果律是许多世纪以来联系原因和结果的观念。他在为记念牛顿逝世二百周年而写的一篇文章中说:“牛顿理论的精髓可能会给我们提供力量,去恢复物理现实与牛顿教诲中最深奥的特点——严格的因果律——之间的和谐。”一件非常引人注目的事情是,德布罗意和薛定谔两个人,都对新物理学所走的方向持意味深长的保留态度。在一次与玻尔的著名交锋中,薛定谔说道:“如果我们仍然不得不去建立这种该诅咒的量子跃迁,那我当初真不该和量子论打交道。”但是玻尔、玻恩、海森伯和他们的弟子们,对此异议置之不顾。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为这一学科的“正统”说法打下基础。今天他们的说法已被广泛接受,尽管实际上,它带来的问题和它给出的答案同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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